20 6月, 2012

整個文明的黑暗與對現代生活的反思──《虹光‧掠影‧當代韓國展》/ 王咏琳


由高雄美術館和韓國慶南道立美術館所共同策劃展出的《虹光‧掠影‧當代韓國展》,展出30多位當代中堅的韓國藝術家、共65組作品,包含繪畫、裝置、雕塑以及多媒體影像。策展人金宰煥在此展中特意梳理了從70年代後韓國藝術的一系脈絡,並將展覽分為三個區塊:「現代主義後的多元化」、「現代生活的表情」、「現代生活的風景」,透過年代和風格的整理將現代的韓國藝術史作了清楚的整理與展示。特別的是,韓國同樣地於1910年開始歷經日治,於此之前韓國的歷史傳統多半來自宗教佛畫、山水、文人畫等等,隨著西化與印刷品、相機的輸入,取代了傳統的記錄畫作、他們自組美術學院、前往日本習畫、至20年代後輸入西洋美術,日本政府在當時也在當地舉辦朝鮮美展,也因此將西洋畫的風格融入韓國的傳統藝術。如同台灣的美術史發展,透過學院的建立,此時的韓國吸取來自印象派、野獸派的影響,藝術家們紛紛出國留學,回國後逐漸發展鄉土藝術。隨著韓戰爆發,韓國和歐美藝術的接觸更為頻繁直接,也因韓戰的分割,較為親美的南韓也於50年代後開始發展徹底的抽象畫,至60年代時,韓國的國展甚至加增加了抽象畫的部份,也透過學校教育進行抽象藝術的培育,促成了60年代到80年代間成為韓國抽象繪畫的全盛期,奠定了韓國當代繪畫的基調。





《虹光‧掠影‧當代韓國展》適切地拉入兩條主要軸線──時代變遷與不限定媒材的風格轉變,以此兩者去初寫韓國當代藝術的樣貌。策展人首將1960年後劃為時間軸的基準,並挑選的是2000年以來所創作的較為近乎現時的作品,在這樣的輪廓中去涵蓋繪畫、立體、現場裝置、行為和新媒體等多元媒材,並選擇對於當今韓國藝術思潮最為有影響力的那些作品,比如:北美館曾在去年與釜山美術館合作,邀請如金昌烈、李禹煥、朴栖甫、李承祚、金泰浩以及李康昭等人共28位展出一系列的單色繪畫,在這次的「虹光‧掠影‧當代韓國」展中的第一個主題「現代生活的多元化」,除了早期如河麟斗的較為觀念性的抽象油畫,我們亦可看見全爀林的作品〈湖〉(1994)、李禹煥的油畫〈遇見風〉、李康昭的〈無題 92187〉(1992),特別的是以極簡抽象的白色主義畫家許榥的作品,與河鍾賢的〈接合 03-13〉以單色調的明暗強烈去探討繪畫性技法與觀念性的藝術基礎,前者拆解、挑戰畫布與色彩的距離,後者將顏料塗於厚重的麻布袋上,再利用手或工具推壓著畫布上的顏料,讓整幅的白色作品像是踏著輕巧的節奏。





此外,展覽的第二部曲「現代生活的表情」,則是透過韓國80年代後的「大眾美術運動」展開篇幅,這個時候的韓國開始民主化,自由批評的聲音也湧現,特別是面對高度極速的現代化,社會風景的劇烈轉換也讓藝術家們對於政治、環境大力批判,這個時期的著名藝術家則有安昌鴻、玄宰浩、崔錫雲,並且在現代主義的流行下,更多的韓國藝術家是疾呼著「恢復傳統」聲浪的同時,在這種急劇地被科技掌握生活的起初,人們亦同時關注於精神式的自我解構和生存的位置,如同李善卿的〈天堂樂園〉中,數個自畫像側臉從各種種屬的花朵及叢木中生出,帶著空洞的眼睛與遮蔽地陰影不安地、躁動地直視著觀者,好似藝術家畫得不是自己,好似所有人們都過著他人的人生,並都用著怯生的眼睛觀察這個世界。





最後,第三部曲「現代生活的風景」,我們可以從這個階段看見韓國藝術從繪畫技法、題材研究轉變至人感受到自己存在之輕渺,而後張開眼睛觀照自己、批判社會。然後,到了90年代後,人們更能用一種慣以為常的態度,去覺察城市生活的種種。特別是90年代初期,白南準成為首位參與威尼斯雙年展的韓國藝術家後,同樣地也鼓舞了許多年輕藝術家專注於錄像等新興的媒體藝術。於是,在這個命題下的展間中,我們除了看見藝術家們開始檢視日常事件,也同時實驗媒體與時間的交互作用,這些大眾媒體如今提供給我們的是種種與現實千縷糾纏的神遊入口,特別的是,這個展覽特別選出了幾個不同取向、且內容大相逕庭的新媒體藝術作品來探討真實和幻象如何在現在時代的幻影中分裂、擺盪,而其中有趣的是,韓國藝術家鄭然斗的作品運用四張完美設定場景的攝影將這種真實/幻象的不確定性,以幾種不同取鏡以及各異卻相對的影像揭露出來;孔成勳則是潛伏在城市的邊緣,以帶有著空氣與光源的曖昧筆觸繪下一角角城市中的寫實風景,也同樣地在补大祚的燈箱裝置著黑色面罩的女孩眼中看見世間混亂,更從宋晟津以螢光顏料為底看見蒼涼的城市大樓與招牌,也從柳知淑的〈城市之夢〉看見土地如何殘酷、暴力地被機具摧毀;最後,金聖淵這次展出〈消失的城市〉以及於福岡三年展所呈現過的單頻道錄像作品〈煙火〉,我們可以看見近乎全黑的天空中,藝術家透過大規模的煙火景象,並聽見如戰火一般的砲竹聲,試圖以此對比於影像中低度開發的貧困地區,煙花越是華麗燦爛,這底下的城市卻越顯荒涼。在媒體素材的實驗上,除了李二男以動態影像轉化、重組許多東西方的經典作品外,值得注意的是金我他的〈廣播專案〉系列,藝術家認為「所有存活的東西都會消失」,故讓他的影像都歷經8小時長時間的曝光,我們於中方可以看見如霧般重疊的微弱影像,透過不同時間切面的重複影像如同移動的殘影,恰如人們所不可承受之虛無,卻同時強烈地表達著一個渴求存在的強烈訊息。





這樣一個以歷史感基底的展覽,集合了60年代到90年代以降等不同年代的藝術家創作,訴說著一個一個關於韓國當代藝術的完整故事,從較為早期藝術家門著墨於畫布與抽象的實驗,到後來對於攝影與媒體材料特性的實驗,進而進入對於關注當今科技高度發展的韓國社會中現代議題的反思。同時也帶入整個韓國早期發展的西化與畫會歷史、特有的單色繪畫抽象系統,包含了在地的藝術家,以及目前於國際上積極活動的藝術家。策展人拉當地的藝術脈絡出了一個廣闊的範疇,試圖以社會時空變遷所導致風格演變的三個階段去書寫韓國的當代藝術史,側重於推廣、研究韓國藝術發展至今的重要脈絡。在這樣的展覽中,雖然不如精確的某個時期,或是高度聚焦的某個主題性展覽去看見韓國藝術比較細緻的流變,但藉此我們可以看見韓國的藝術歷史是如何縝密地去被整理,且有系統地去呈現其整個清楚的全貌,也讓這個展覽成為台灣接觸韓國當代藝術場域非常重要且極為豐富的入門導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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